这里有一座城市
从未有过围墙
财富在它脚下扑倒，权势在它面前弯腰
不论身份，收起你的骄傲
因为律法公正，不偏分毫
这里有知识的辉光，智者将会在此找到他们的同道
这里是艺术的殿堂，灵感火花存在于大师锋芒的碰撞。
这里更是流浪的故乡，每一艘帆船都能找到自己的海港
不论奥数的学士，圣光的信徒，亦或死亡的同党
大可不必躲躲藏藏
你相当自由，只要带上法律的镣铐
这里当然不是天堂
如果有人问起，你可以如此回答
这里是贝尔博德
万都之都，万城之城
“啪啪啪！”
随着吟游诗人慷慨激昂的吟唱落下帷幕，莉维瑟献上理所应当的掌声。
一手环抱鲁特琴的金发诗人露出迷人的笑容，微一屈身，脱帽致意，在一片赞美中，钱币落入帽子，发出一声声清脆的碰撞。
在通向贝尔博德的道路上总是不缺这样的场景，你总能看到吟游诗人们拿出许多不一样的东西，而行人们也总不吝惜他们的慷慨。
莉维瑟当然也微笑着丢出一枚钱币，又往乌米诺利娅手中塞了一枚，冲她眨了眨眼睛。
无关于多少，抛出钱币只是代表着对表演的认可，甚至多了反而不合时宜，让诗人们觉得有被冒犯。
就比如一旁的一位女士，抛出的一枚金币被诗人捡出并归还。
好在女士并非有意，诗人也幽默风趣，只是揶揄道：“这倒是不必。”微笑着询问可否为其再弹一曲。
乌米诺利娅看了看莉维瑟，在她鼓励的眼神中将钱币投出。
贝尔博德是一座典型的商业城市，食物供给基本靠交易而非种植，但城外依然保留着一些农庄，一方面是用作灾时应急，但更多的是作为一种旅游景观，不少旅客在此采摘瓜果体验生活。
秋天正是麦子成熟的季节，微风拂过，大片金黄的麦穗如波浪般摇曳，惹得行人一片赞叹。
乌米诺利娅摘下一根麦穗。
“很漂亮吧?”莉维瑟看向远方那与天相接的金黄，“很难想象百年前这里是一片荒芜。”
莉维瑟望着那与天相接的金黄，田野上零星散落着一些稻草人，丰收的气息不只会吸引游人，也会引来鸟类的觊觎，这些零散的人形便是农民的智慧。
“诶?”
目光触及一个稻草人时，莉维瑟微微瞪大了眼睛。
和其他的不同，那个稻草人身上竟披着一席黑色的风衣，头上戴着一顶高礼帽。
但最与众不同的是，它的肩膀，横着的胳膊，甚至头顶都停满了乌鸦。
这些漆黑的鸟类既不乱动也不鸣叫，只是用一双双琥珀色的眼睛看着莉维瑟，其中几只还疑惑地歪了歪脑袋。
“乌米!”
不知何时乌米诺利娅已经来到那个稻草人前，莉维瑟焦急地喊了一声，连忙跟上。
“别离我太远，很危险的!”一贯平和的莉维瑟声音也带上了几分恼意。
“没事的，没超过距离。”乌米诺利娅平静道。她伸出手，指间夹着一颗麦穗，送到一只乌鸦的嘴边。
乌鸦滴溜溜地盯了几秒，然后飞快地一琢一仰，麦穗便被吞入腹中。它满足地扇了扇翅膀。
“戴斯说你人不错。”
就在这时，稻草人突然抬起头，那张被稻草铺满的脸正对着两人道。
“稻草人活了?!说话了?!”莉维瑟被吓一跳，不自主地后退了一步。
乌米诺利娅淡淡道:“戴斯是谁?”
“稻草人”把双手从背后的十字架解下，鸦群随着它的动作腾飞而起，撒下片片黑羽，只剩三只分别占据了两肩和头顶。
它将脸上的稻草面具摘下，露出端正的五官和颧骨危凹的脸颊。
“就是你刚才喂的小家伙。”她伸出手指逗弄着鸟喙，惹得右肩乌鸦示威般地一啄，“你看，它们通常可不喜欢别人碰。”
莉维瑟没看明白，但大受震撼:“你给乌鸦取了名字?你怎么认出来的?”
“稻草人”得意地一笑:“当然，从人的视角每一只乌鸦都没什么不同，但从它们的视角却不一样，比如戴斯就是个帅小伙，我右肩的琼尼是个漂亮姑娘，而头上的嘎嘎则是个话痨**丝。”
嘎嘎不满地嘎嘎了两声。
一旁的乌米诺利娅微微点头。
所以这里只有我完全不懂是吗?
莉维瑟虽然无法理解，但再次大受震撼。身为艺术工作者她免不了遇见许多不同的审美，但这种乌鸦审美观还真是第一次见。
假如用这种审美去画画会怎样?
莉维瑟脑海中浮现出各式各样的乌鸦，有的打着粉红蝴蝶结，翅膀捻出一个娇俏的兰花指；有的昂首挺胸，双翅弯曲，黑色羽毛下隐隐露出健硕的八块腹肌……
她打了个寒战，这种艺术对于当下的人类可能还为时尚早。
于是为了掩饰抽搐的嘴角，莉维瑟扯出礼节性的微笑。
“你好，很懂乌鸦的稻草人小姐，我是莉维瑟，来自卡洛斯港，是一名旅行画家。”
“稻草人”小姐脱帽致意，行了一个颇为潇洒的绅士礼:“稻草人小姐向您问好，美丽的女士，职业嘛……姑且是一名入殓师，当然如果能叫我科洛瓦斯便再好不过了。”
科洛瓦斯露出调侃的笑容，伸出右手和莉维瑟一握。
莉维瑟注意到她戴着一副白色的手套。
科洛瓦斯道:“哦你知道我们这一行经常和尸体打交道，带手套可是很正常的。”
莉维瑟回以微笑:“不必在意，每一位画家都是优秀的人体解剖大师。”
科洛瓦斯噗嗤一笑:“我只是开个小玩笑，用接触尸体的手和别人握手，应该没人会做出如此失礼的事情。”她狡黠道:“我一般都不带手套。”
莉维瑟无奈地耸耸肩:“好吧，还是你更胜一筹。”
科洛瓦斯将目光转向黑袍少女:“这位是?”
“乌米诺利娅。”简短的话语从兜帽中钻出。
“我的模特兼旅伴。”莉维瑟补充道。
“很高兴认识你。”科洛瓦斯再次伸出手。
乌米诺利娅盯着那只被白色手套覆盖的手，红宝石般的眸中泛起一丝涟漪，最终伸出小巧白皙的手掌，轻轻一握。
头顶的嘎嘎歪了歪头，乌米诺利娅抬起头，精致苍白的面容暴露无遗，那是一种异质的美丽，无法为人类所有。
红色的眸子仿佛更加鲜艳了，直勾勾地盯着那双琥珀色的鸟眸，它们清澈透亮就像一汪潭水，却又因潭过于深邃，望治潭底便是一片死寂的黑暗。
在那片黑暗中，她看到河水静静地流淌，里面翻涌着尸骨和肉。有人一袭黑袍，手持镰刀，乘船在河中打捞，锋利的刀刃串起了生灵的哀嚎，黑色的鸦群在它肩膀起落，啄起尸体的眼球……
“乌米!乌米!”
在喊声中，乌米诺利娅回过神来，一旁的莉维瑟正使劲板着自己的手，科洛瓦斯则是一副痛苦的神色。
乌米诺利娅默不作声地松开力气，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。
“啊哈哈，天色不早我也该回去了，如果二位有时间的话可以去我店里坐坐，店名是'科洛瓦斯入殓屋'。”科洛瓦斯小心翼翼地揉着手，开玩笑道:“如果有业务需求可以酌情打折哦。”
“我倒是希望用不上这项折扣。”莉维瑟也笑道，挥手道别，“不过坐坐倒是无伤大雅，记录死亡也是画家的责任之一，有机会我们一定。”
乌米诺利娅望着科洛瓦斯的背影消失在行人中，伫立良久。
死神，摩斯莫忒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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